宋沅来的时候,山洞里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,俏脸累得通红,汗水沿着脸廓慢慢滑下。

    “这个容祁,也不知道去哪里了!”

    宋沅一个人念念叨叨,伸手去揭砂锅,看看他有没有自己去做饭吃。

    还好,砂锅里面还有些饭,看来这几天没有饿着。

    还有碗筷,洗得干干净净的,真是没想到。

    宋沅在山洞里转了一圈,见容祁还是没有回来。便捏着自己带来的小麻袋去捡外面的菌子。

    这些都晒得差不多了,反正也不会经常上来了,直接带回家吧。

    还有小屋里的米油,不知道还有没有剩的。

    “你来了?”这失踪了几天的人突然出现,容祁很惊喜。

    高亢的男声响起,吓得宋沅捡菌子的手直接顿住,心脏好像一下上升了几个位置,有些疼。

    好在是熟悉的声音,宋沅轻轻呼了口气,等心底的疼痛消失后,才缓缓抬头。

    猛然见容祁肩上扛着的野猪,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你从哪打的这个大家伙?有没有受伤啊你?”

    旁人都说野猪可凶悍了,那一身蛮力造就它战斗力很强,一般两三个人遇见都要避其锋芒。

    虽是道听途说,并不能清楚地知晓野猪到底有多凶悍。单就看到的它那长长的獠牙,看起来都吓死人了。

    这要是剐蹭到,可怎么好?也不知道,容祁一个人是怎么拿下的。

    宋沅再脑海里想象了一通生死搏斗的画面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。

    可冷静下来一看,容祁衣服虽有些乱,却很整洁。

    怕容祁怕又被小丫头数落,赶紧摆手。“没有没有,这头野猪可笨了。”

    他侧身把野猪给卸下来扔到了地上,见宋沅把菌子和木耳都收好了。他疑惑地指了指地上,问她怎么不再晒着,这阳光挺好的。

    “我要带回家去了,这次上来,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,我分家了。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,宋沅说得很轻,可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。

    毕竟,这是她盼望许久的结果啊!

    只是不知道容祁愿不愿意一起下山,她怕他的身份需要保密什么的。

    “分家了?”

    容祁先是一喜,这小丫头终于要过自己的自由日子了。

    嘴角才有了弧度,猛地想到几天前宋沅还忧心忡忡的模样,他一点也笑不起来。

    所以,这个小丫头经历了什么?不是说的很难分吗?

    “他们怎么同意的?”

    一句话把宋沅难到了,嘴角的笑意止住。

    宋沅拿起麻袋,若无其事走到容祁旁边,戳了戳地上已经死透的野猪,看向一旁站着的容祁。

    “这猪挺肥的。”

    正好他们还没有油,下山以后可以给容祁称一些,正好用来熬油。

    容祁见她装疯卖傻的模样,好笑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这丫头,比之前活泼了许多。只是没想到,这活泼却是在这时候体现出来的。

    “别想蒙混过关,你说说,你怎么分的家?”

    旧事重提,宋沅撇了撇嘴,这个容祁,注意力怎么就转移不走呢!

    还有这严肃的声音,怎么和徐爷爷似的,搞得她压力老大了。

    宋沅眼神躲闪,“就那样分的呗”

    她无所谓的耸耸肩,结果都已经出来了,干嘛在意那些细节。

    再说,他一个外人,干嘛老是关注她的家事。

    宋沅斜睨了容祁一眼,眼神颇有内容,俨然一幅多管闲事的姿态。

    容祁砸舌,自己好像是管得多了。

    不过谁让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?那暂时报答不了她,多关注关注她的生活和健康总是可以吧?

    “给我玩咬文嚼字呢!那样是哪样??宋沅,你该知道,小孩子撒谎是不好的。”

    哦豁,这下可碰到了宋沅的痛处了,她单手插在腰间,“说了几次,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宋沅气急败坏,怒瞪着容祁。

    这个人,怎么老是觉得她小呢!她早都能独当一面了好不好!

    “你别转移话题。”容祁显然不吃这一套。

    宋沅见躲不过去,直接闭紧了嘴巴,酝酿着怎么说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觉得说出来很好说话的容祁会把她训斥一顿。

    想到容祁一脸严肃训人的模样,宋沅身子都抖了。

    轻轻抬头偷瞥容祁,他却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,一幅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。

    见她抬头看他,还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,吓得宋沅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。

    宋沅心中暗自嘀咕,这人看起来怎么有些吓人呢!

    她久久没有理清头绪,容祁也不慌,就在一旁守着。

    头埋得久了,宋沅轻轻动了动脖子,手不自觉抚了抚自己额头的碎发,眼睛也轻轻抬了一下,恰巧瞥见了容祁好整以暇的双眸。

    宋沅吞了吞口水,既然躲不过去,那便迎接暴风雨吧!

    “就是,那天和你吃了烤鸡回去,我堂哥给我找了门亲事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对方是个不错的人,所以我就顺势分家了。”

    呵,他就静静地看她糊弄,这简洁得跟什么也没说有区别?

    “就这么简单?你那堂哥给你寻亲事,他能寻到什么好的?再说,你才多大啊?”

    难道这边农村结婚的年龄和他们老家有很大差异?可就算有,宋沅我才十五岁,半大的孩子,懂什么啊?

    “呃,自然不是好亲事。对方在外的传言是好男风。”

    宋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祁的神情,果然就像变脸一样,脸色一下阴沉下去。

    “他真是丧心病狂!你也不知道反抗?”

    宋沅举了举自己的小爪爪,“我反抗了的。我告诉人家若是娶我可以,得把答应宋金的名额给下了。这不,人家还没着急,宋金便忍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那他能轻易放过你?”,一字一句,犹有千斤重量,压迫得宋沅不得不继续坦白。

    “他当然不愿意,人家走了以后在半路把人截了回来。给人出了个主意,说是生米煮成熟饭,便能皆大欢喜。”

    宋沅感觉周围冷了许多,容祁的眼周聚集风暴,似乎要布一场狂风骤雨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敢?”

    容祁的指头捏的咔咔作响,宋沅突然有些怕那手被他掰断了,赶紧解释。

    “他没有得逞,反而是那个哥哥人很好,陪我演了一出强暴未遂的戏,让大队长他们看清了宋家的面目,帮助我分了家。”

    宋沅说道这里,还有些沾沾自得。要不是她好口才,怎么能说服曲鸣帮忙。

    本以为解释了后容祁脸色会好看一些,谁曾想结果恰恰相反。

    容祁忽地捏住宋沅的肩头,心中的郁火越烧越旺。

    若是可以,他真想划开宋沅的脑袋,看看这小丫头是怎么想的?

    “我说你胆太肥了。我有没有说过,我会想办法帮助你分家?”

    容祁是真的生气了,以至于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,骤然在宋沅耳边响起,刺得她耳膜生疼。

    “有说过,可好机会来了,我得抓住不是吗?”

    一句话让容祁瞬间无力,就像力道打在棉花上,不痛不痒的。

    敢情他说了这么多,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存错在哪!

    这据理力争的样子,还觉得自己做对了呢!

    若她是只猫咪,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若对方是坏人,只是想获取你的信任,以方便他们行事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的堂哥尚且靠不住?难道与你一面之缘的人就靠得住了?”

    容祁告诉自己她还小,心中的郁气却怎么也消散不了。

    他以为,宋沅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那么久,至少练就了一颗防人之心。

    可结果偏偏是,她很容易地就相信一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若是别人利用这一点来伤害她,她是一点躲的机会都没有。

    容祁突然很怕,自己的这个小恩人踏错一步,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

    一直注视他的宋沅见他生气的模样,乖乖地坐着,头一直往下埋着。

    “那你要这样说,你不是也靠不住,那我为何还要相信你!”

    宋沅心中腹诽,见容祁正灼灼盯着她后,点了点头,妥协了。

    “那不是着急了吗?”

    这机会摆在面前了,她若不心急那是假的。

    既是有一线生机,那冒冒险又怎么样。

    “着急,着急你能拿自己的安全和名声开玩笑?”

    容祁声音有些沙哑。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太公平,若是再往外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,她往后怎么在这里立足生根?

    她往后是要嫁人的,纵使他知道她很好,可别人会不会介意这些闲言蜚语?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担心什么?我没兴趣嫁人,自然也就不怕别人说什么!”

    不是说她年纪小不知道婚姻是什么!

    而是从大队生活的影子里,她看透了婚姻的本质。

    家暴,重男轻女,颐指气使,传宗接代,无休无止的争吵和劳作,这些仿佛才是婚姻的全部。

    若是如此,她为什么不自己活得快乐一些?

    自己一个人,想怎么过就怎么过,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,不用去猜疑,去害怕,只用取悦自己就好!

    “沅沅,你还小!”

    有些东西,年少时总以为可以这样那样,可一旦长大了,想法也许就变了。可能是人的思想成熟了,也可能是在环境的压迫下迫不得已去改变。

    不管是哪一种,她今天做的决定都可能为以后埋下隐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