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翠花手拍桌子,直接把宋芳给吓傻了。

    “说,是不是又偷了去送给那劳什子韩知青了?”

    宋芳还想狡辩说不是自己拿的,可偏偏声音细弱蚊蝇,没有一丝底气。

    “宋芳,你这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?豆渣吗?”

    人那么嫌弃你,你送再多东西都是徒劳。

    上次说也说了,可就是不见改。这要再不纠正,往后家里丢的东西是不是更多?

    “奶,你怎么能这么说我?”

    脑子里装豆渣,这和之前那些大妈说她没有自知之明有什么差别,一样的伤自尊。

    何况,宋芳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聪明,不然为什么堂姐堂弟,还有宋碗儿那个死丫头都在为这个家忙碌,就她还在读书呢?

    “我不这么说你还要怎么说你?一个姑娘家,你懂不懂什么叫羞耻?”

    若是人真的喜欢你,是不会在婚前就做这么丢份子的事的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知羞耻了。我就喜欢韩知青怎么了?我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了?你还以为现在还是你们那样,结婚了都不一定知道对方长啥样吗?”

    “更何况,韩知青哪里不好?人又高又俊,家里还是城里的。你们不说支持我,就会说我,就是看不得我过得好!”

    要是自己往后真的嫁给韩知青了,一定要和这个家断绝关系,都是一群爱斤斤计较的穷亲戚,不要也罢。

    若是暂时回不了城,那倒是可以依靠依靠家里,那样日子应该和现在没什么差别。

    自个儿也不用下地,还能有一个英俊潇洒的丈夫陪着,岂不美哉?

    都到这个时候了,宋芳还在做着白日梦。

    胡翠花看她一脸向往的样子,眉头紧皱着。

    这芳丫,想事太太简单了。

    不说别的,若是韩家真那么好,韩知青又何必下乡?

    要知道,下乡虽是国家号召的,可但凡有些能力的,那是想方设法躲过去,难道他韩知青就是真的无私奉献,要把青春献给祖国的伟大事业?

    看他那做事不发一语,神情也从未好过的模样,便知他并不是特别愿意下乡。

    而且,就芳丫这好吃懒做的习惯,就算韩知青真娶了她,回去以后也是要被婆婆搓磨的,倒不如嫁进一些,娘家人还能帮她撑撑腰。

    胡翠花是气得脑袋疼,斜睨了下方的老大夫妻,还有宋福这个孙子。只有王大芹一人在焦急苦恼,另外两人是事不关已,仿佛讨论的人和他们没有一丝关系。

    胡翠花对宋建军不满了,女儿做错事,不知教育,就这么旁观着,往后若真的过得不好,他这个爹还能指望得上?

    胡翠花把对宋建军的气也撒了出来,言语间不免严厉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你想屁吃呢?没看见韩知青对你敬而远之的态度吗?你给的那腊肉,就是打水漂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宋芳一想,那东西本来就没送到韩强手上,打水漂那是注定的事。

    送都送出去了,还要像上次一样拿回来?她丢不起那人,索性破罐子破摔。

    “那我也乐意。”

    只要我对他足够好,他总有被感动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乐意什么乐意,你送的是老娘的东西。你乐意,老娘可不乐意。”

    这死丫头,太没有眼力见儿了。

    “你若是那么想送,那便下学自己上工,到时候你爱送多少送多少!”

    “糟心玩意儿,还以为我是千方百计阻挡你追求幸福。你就看看,没有这个家支撑着,你能怎么追求幸福。”

    “你便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把你自己养活,往后你做什么我便不再多言。”

    宋芳闻言,眼睛阴沉得可怕。

    说来说去,不就是想让她下学吗?

    可凭什么?既然她们生养了自己,那就活该负责她的一辈子。

    这才哪到哪,就开始不乐意了。

    她可真怀疑,往后但凡大哥二哥需要,她便能被当做货物明码标价。

    “你可惜你那几个钱你就直说。”

    一学期的书学费也才三块钱,加上他们中午在学校吃的是自个从家带的,那一个学期下来也不到十块钱。

    就这么点钱,奶她可真是小气抠门。

    “那几个钱?你还嫌弃少了是吧?你倒是说说,哪一分一厘是你挣回来的?”

    宋芳听着这质问声,嫌弃胡翠花又开始翻这些账本儿,忽然推了一下胡翠花坐的木凳,胡翠花直接一个后仰,腰重重摔在了木桌上。

    “说这说那,我算是看明白了,不就看我是个赔钱货,心里不高兴了吗?我告诉你死老太婆,你休想让我下学!”

    “你若是真给我下了,往后我爹才不会给你养老呢!你有多大脸?像蚂蝗一样吸着我爹娘”

    “你生了那么多儿子,生来看的?”

    本就被桌子撞得生疼的胡翠花,忽然觉得天一下塌了。

    她为孙女好,结果人怎么说的?死老太婆?蚂蝗?

    胡翠花白眼一翻,整个人晕倒过去。

    宋家顿时如一锅粥,闹腾开来。宋芳也趁乱直接进了大房的屋子,关门声之大,差点把晕过去的胡翠花震醒。

    胡翠花一晕,宋建国和宋建民两兄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

    就像宋建民,尽管心里一直不满父母的偏心,可他们若真有个好歹,他照样急得焦头烂额。

    “建民,去请林大夫啊”

    宋老三颤抖着手,指着门口对宋建民说道。

    宋建民也反应过来,跌跌撞撞往外跑。

    “建国,把你娘背回屋去。”

    关键时刻,宋老三能吩咐的只有这两个儿子,至于宋建军,还站在一边观望呢!

    他就这样静静看着紧闭双眼的胡翠花,内心一直在猜测他娘是不是为了吓唬女儿这才装晕。

    毕竟以前娘和小婶吵架,只要娘不高兴了就这样干。

    宋老三见他那副探头探脑的模样,直接心灰意冷了。

    宋建民去了林大海家,请求他帮忙看诊。

    人才刚拿上药箱,宋建民直接把人捞到背上跑了。

    “建民,慢着些”

    虽然不用自己走,可这跑得也颠人啊!

    宋建民充耳不闻,依旧小跑着。

    林大海见他不听劝,索性问起了他家里是什么人需要看诊,是什么症状。

    宋建民一听,终于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和宋芳说了两句,就这样晕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林大海见听他说得如此模糊,直接闭嘴了。

    无非就两种情况,突发疾病,或是气急攻心。到宋家看看便知道了。

    林大海到宋家的时候,宋老三夫妻两逼仄的房间里站满了人,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这些人也真是,这空气本就不流通,还这么多人堵在这,不觉得闷得慌吗?

    “得了,你们留下一个人陪着就行,这么多人在这,也帮不上忙。”

    林大海边说边伸手去探胡翠花的脉搏,果然如自己所料,气急攻心,一下承受不住晕了。

    林大海吩咐宋建民拿煤油灯给他,他从自己药箱里面拿了根长长的针就这样在油灯上烤。

    烤了翻面,而后往人中穴刺了一下,而后又给她的五个手指都放了学,胡翠花这才悠悠醒来。

    宋沅回来的时候,宋建民正小心地送林大海出门。

    宋沅礼貌和林大海打了招呼以后,有些不安地往家里走。

    此时的宋家是不寻常的静,静得宋沅有些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宋安见他懵逼的模样,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右手,小心解释了下刚才发生的事。,而后叮嘱她千万要保持沉默,毕竟这个家她的地位最低,随时都可能被别人拿来出气。

    宋沅听到宋芳又为了个男人整出这些幺蛾子的时候,直接无语了。

    见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宋老三老两口屋里走,宋沅背篓都没来得及放下也跟了进去。

    胡翠花脸色苍白,无精打采的模样,宋沅还有些不习惯。

    她捏了捏自己的大拇指,而后小心地问胡翠花感觉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胡翠花气息比平时弱了几分,见宋沅怯懦的样子,便努力撑起身子,宋建国立马去托住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“碗儿回来了?我已经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胡翠花说完才看见宋沅身后的背篓,心里不免一酸。

    果然是不能相比,人比人,气死人。

    一个孙女把自己气得发晕,而另一个辛苦劳作回来,背篓都没来及放下就直接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,可不就看着心疼吗?

    “碗儿,也不说把背篓放下,不重啊”

    难得从她嘴里听到关心的话,宋沅随即一怔,而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

    “不重的,奶,我今天捡了鸡枞,还有茶树菇,我给你熬汤喝。”

    宋家众人在听她汇报今天做了什么时,都凛起眉头。暗道碗儿太不懂事,没见着她奶身体不好吗?

    只有胡翠花细心听着,而后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,碗儿手艺最好了,熬的汤指定好喝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眼睛四处张望着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
    胡翠花找了一圈,也没有找到宋芳的的影子,神情一下失落起来。

    宋老三正想着怎么安慰,胡翠花便又喃喃开口,这次是对着宋建军夫妻。

    “老大,芳丫是什么德行你也看见了,从大后天开始,她便不用再去学校了。”

    既然不把大家放在眼里,那就正好让你感受感受劳作的苦。

    宋建军夫妻还想说些什么,直接被宋老三瞪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今儿个包了饺子,你们去煮了吧!今天刚发的小麦磨的面,管够。”

    “老三媳妇,今天你来分饺子吧?!男人一个多捞个十二三个。对了,记得给碗儿多捞些。”

    说完,便挥了挥手,让大家出去。

    胡翠花心想,与其给那白眼狼吃,不如给这乖巧懂事的孙女吃,好歹她还能感激自个儿呢!